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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州,天安县。
苏彻端坐于净室之中,缓缓品着香茗。
阴阳法王坐在他对面瞪着一双眼睛在他身上打量,好像是个考校毛脚女婿的老丈人。
“前辈这么看着我,我心里有些怕的。”
苏彻将手里的茶盏放到一边
“你当然要怕,你知不知道那些在修行路上有很多奇思妙想的年轻人一般都是什么结局?”
“嗯,莫不是成就地仙尊位,作为开辟一脉的祖师受到万世尊崇?”
阴阳法王听见苏彻的话回答嗤之以鼻。
“你倒是爱讲笑话。这些有着奇思妙想的小家伙们,一半尸骨无存,一半在南北两头挣命苟活。”
南北两头,指的就是北地魔门和南荒魔教,阴阳法王的意思相当明白,似这般胡搞八搞的,早晚有一天走火入魔。
“不至于那么惨吧?”
“惨?若是主动入魔也就罢了,最惨的是那些被人家魔染的。一代天骄成了人家手里挫扁捏圆的掌中傀儡,那滋味好受吗?”
阴阳法王所说的话并非是危言耸听,自太古以来,这世上最不少的就是天纵奇才,若是真有什么通天大道,早已经给人走得差不多了。
留下来的那些没有人走得道路,多半都是各自有各自的艰险。
苏彻此番对薛白芷能够成功,归根结底除了苏三公子肯赌,更重要的是有几样绕不过去的东西。
若没有统御万鬼又同属剑术的泰狱阿鼻剑,那苏彻就等于是个没了牙的老虎。
若无有那神奇的六合苍龙,也未必能从苍龙七宿那里借来星力。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那未来星宿劫经的一点真意以及净琉璃佛光的加持。
凑齐这么几样,这条路子才算是走得通。
“不过你体内的阴魂,就这么压制在丹田气海之中?”
阴阳法王觉得苏彻这条路子走的不对。
“都已经降服了。”
苏彻一张手,房间之内阴风阵阵,隐约可以听得人马嘶鸣之声。
“有趣。”
阴阳法王只觉苏彻周身生出一股莫名的吸力,似乎在拉扯自家苦修而来的精纯阴气。
“以剑煞为牢,以星力为锁,阴火沸腾,丹田化为九幽。”
阴阳法王眯起眼睛,如今苏彻所走的路子,他并非是没有见过。
当年黑帝也有过就“身化九幽”一途的相关推演,不过最终还是放弃。
现在苏彻自家也重新走上这条道路,倒是让阴阳法王心生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黑帝手下的日子。
“唉,身化九幽也很好啊。”
阴阳法王一声长叹。
身化九幽?
苏彻听到阴阳法王说到这里不由得问道。
“前辈,这身化九幽又做和解?”
“当年黑帝也曾经提出过一种修法,便是如你现在一般,将无量阴灵吞纳入体,以己身化为九幽玄冥。今日看见你无人指点自己走上这条路,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当年也有几个走这路子成就地仙的。”阴阳法王看着苏彻说道:“身化九幽,固然是第一等的神通。可要是层层向上,也有着第一等的困难。”
“不过现在同你说这些,我估计你也听不进去。”
阴阳法王说得没错,苏彻心思显然不在日后的困难上。
“前辈,咱们什么时候再去一次百鬼阴窟?”
“等你境界稳定了再说吧。”
阴阳法王没好气地说道:“玉阳山怎么说也是中土名门,天天侵门踏户,我怕他们掌门亲自带着一群长老来跟你拼命。”
“那就有些可惜了。”
苏彻由衷地说了一句。
百鬼阴窟这样的宝地,绝对不能再像当初的玄山一样让出来。
不过万幸百鬼阴窟就跟玉阳三山一样不会搬家。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阴阳法王看着苏彻。
“我能有什么打算?总不能现在就扯旗造反吧。老实修行才是第一要务。”
“你倒是明白事。”
阴阳法王哼哼了一声。
两人正在这里闲聊,外面忽然有人说话。
“提刑大人,您睡了吗?”
却是陆柏在外面说话。
“有事吗?先进来吧。”
“职下就不进去了,外面有位王夫人带着个婢女,说是要见提刑,这夜色已经深了,下面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夫人?
她来做什么?
这缇骑在天安县的据点经过自己折腾这么一番,倒成了谁都知道的地标了。
“得,你老情人来了,我这个假的舅老爷还是避一避,免得大家尴尬。”
阴阳法王忽然有一种痛快了的感觉。
“别走,别走。我也是名草有主的,前辈您正好留下,以后有什么风言风语,也能请您出来做个见证。”
苏彻赶忙拦住他。
这位王夫人苏彻是见识过的,端得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怕不是惹出什么情债来拿我老头顶缸。”
阴阳法王痛心疾首道:“我说苏少爷,您说别人修行,一个个修的是风轻云淡,名声一个比一个清高,怎么到您这里就搞得乌烟瘴气呢?”
“晚辈将这些名声视为浮云,都是外物罢了。”
苏彻正色道:“晚辈的为人,前辈应该是了解的。”
“行了,咱们赶紧看看那位王夫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壮阳药吧。”
阴阳法王嘴巴不干不净,苏彻却不能让那位王夫人直接过来。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自己不在乎名声,可这事要是传到建康去,恐怕琅琊王氏就要派人来动手了。
苏彻索性带着阴阳法王直接去门口迎她。
有什么事情当着琅琊王氏的人一五一十的讲清楚。
这边让陆柏带路,苏彻走到绸缎铺的门口彻底傻了眼。
原因无他,门口竟然是铁甲铿锵,健马成群。
这绸缎铺门口的巷子不算大,可却让琅琊王氏的骑手们堵了个严严实实。
知道的是这位王夫人过来谈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潘金莲火并西门庆。
“我说,尊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最前面的不是外人,正是那头朱厌变幻来的侍女,这小丫头好像是吃了什么暗亏,冷眼看了一眼苏彻绷着脸下拜道。
“我家夫人请公子上车一叙。”
“不去。”
苏彻干脆地摇了摇头。
“本官这几日跟贼人交手,伤了根本,需要静养。若是无事,还请退下吧。”
那侍女听到这里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你受伤了?”
“以你的本事应该能瞧出来啊?”
“你身上龙气一日比一日浓郁,我可看不出来。”
小侍女皱紧眉头:“不过你就算受了伤,应该不耽误上车说话吧?”
“不行。”苏彻非常干脆地摇了摇头:“浑身上下,哪动哪疼,就是咱们这样说话,震得我后脚跟发麻。”
阴阳法王看着前面的苏彻,这小子修行的本事一般,可这张嘴就来的不要面皮确实是长生真人一流的水平了。
“行了,苏公子既然不舒服,那咱们就去绸缎铺聊。”
一双玉手掀开了门帘,那位夫人施施然走了下来。
“阿彻,此番冒昧登门,实在是有一件不情之请。”
“对不住。”
苏彻抱拳道:“实在是身子太虚,无力支应。”
“那不如小王来同苏理刑说吧。”
正说话间,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少年从马车之中走出,他发髻上插着一根古朴的木簪,面如冠玉,脚下等着一双麻鞋。
看上去像是个赶路的儒生。
武陵郡王?
苏彻眉头一扬,这位怎么这会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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