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倒是不错,毕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苏彻说道:“其实我做人做事有个最基本的原则,那就是不杀生。”
“我修道多年,甚至天道贵生的道理,一向与人为善,从不杀人放火,就是积累阴德。你别看我手狠,其实一个人也没有杀过。”
那金刚药叉不敢相信的看着之前将自己寸寸裁断的男人,这人出手如此暴戾,居然自称不杀生?
“我一向认为消灭邪恶的动机,比消灭邪恶本身更重要。”苏彻叹息道:“其实这些事情也不能全然怪你,都是饿鬼道的环境所致,归根结底还是佛门为了一己之私,将你们这些生灵逼到了现在这个程度。”
苏彻笑了笑:“既然你肯诚心悔过,那我就原谅你了。”
“谢谢上仙,谢谢上仙,我……”
苏彻将手一扬,九幽焚神阴火催至极处,将眼前这恶物化为一团灰烬。
一阵夜风吹过,灰烬之中露出一颗不过指头肚大小羊脂玉一般的结晶。
这应当便是那一颗百药舍利,想不到九幽焚神阴火竟然毁不去此物。
苏彻将这枚舍利放到手掌上,发觉上面居然天然便有无数细密的文字,只是自己不认得。
有趣。
“看来他们还有高手,那个什么实叉难陀,应该不好对付。”
苏彻向着旁边的陆柏说道:“咱们时间无多,你先去将这村里的鬼物剿杀干净。”
“遵命。”
这村里的居民早已经给金刚药叉吃光,剩下的不过是被这些饿鬼驱策的恶灵。
这些鬼见到自己这有修行的便装出一副善人模样劝退,碰见没有反抗能力的灾民就骗入村中充当邪魔的口粮。
这等为虎作伥之辈,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陆柏出手,自然迅猛,不多时便响起种种恶灵的惨叫之声。
缇骑自从大梁开国以来自成一系,虽然父子相承,其实同一般的仙道门派其实也有相似之处。换而言之,缇骑内部的战力还是有保证的。
陆柏拳罡所至,这些不成气候的阴灵应声而灭,等他回来,这村中一个阴灵也寻觅不见了。
“干净了?”
苏彻将那颗百药舍利放入阴泉九曲之中。
“通透。”
陆柏一笑向着那生还的男人努了努嘴。
“这位怎么办?”
男子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眼前是金刚药叉死后剩下的灰烬,旁边是散落一地的种种骨骸。
“自助者天助。剩下的事情要看他自己了。”
苏彻牵过马匹翻身而上。
“走吧,还有不知道多少地方要等我们去救呢。”
自从离开阴阳界,苏彻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经历生离死别之人,等待这些人的会是什么?他们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苏彻不得而知。
但路都是人走的,总要选择一条路走下去。
如果一个人自己放弃了他自己,又有谁能搭救他呢?
苏彻知道自己不是神仙,以后也不会当神仙。
人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男人的路需要他自己一步步走下去,而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奔赴下一处战场。
两人再次上马,沿着大道继续向前。
夜风幽凉,铅云遮月,寥落的星辰无情而冷漠的注视这大地。
良驹发出一声声急促的惊叫,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似乎从来没有淡去。
杀戮、死亡、悲恸,笼罩着慈州,并且不断向着周围扩散。
生民百姓们疑惑地望向郭北县升起的那一缕佛光,不知道这陌生的光芒会给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
真正的幕后操盘之人却是志得意满,踌躇满志,为自己的妙棋得意,却又有些寂寞,毕竟如此良谋却不能公之于众,未免有些可惜。
北魏太师宇文睿则一路向北,将大梁的层层关隘视若无物,直奔北方。
对于这等迈入四品的高手,已经可以凭虚御风突破九重天罡进入域外虚空之中,南北的距离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邈邈一瞬。
此刻,他已经到达建康城东不远的瓜洲渡。
江水宽阔近十里,其下不知隐藏着多少鱼龙。
这位北魏第一人想起曾经看过的故事,南朝的某位大臣一日连夜过江,忽然听到有缥缈的音乐自水下传出。
于是心中有所感悟,命人将犀角点燃,掷入大江之中。
那一夜,他看倒了自己永远无法忘怀的光怪陆离。
不久之后,这位大臣死于睡梦之中。
或许,宇文睿觉得当年的那位大臣也许正是撞见了什么水下世界的密谋,所以被灭了口。
一声琵琶,穿透江边的夜色,层层芦苇之中尽作杀伐之声。
鼓角争鸣、万里沙场。
宇文睿收摄心神,看向滔滔江水。
一杆芦苇随着江水上下颠簸飘荡,一人身着白衣,头戴木簪,净面无须,左手握住琵琶,右手持拨,踩在这芦苇上静静弹拨。
“苏规。”
宇文睿吐出一个名字,嘴角却是笑意。
“许久未见了,乌云都很不错。你有心了。”
白衣人面目俊朗,双眸温润,似乎是什么书院里好脾气的先生。
“大江寥廓,古往今来无论成王败寇,多少英杰皆如这东流逝水,我如是,太师亦如是。”
“怎么如此丧气,风华正茂,正当以此大有为之身,为天下人做些事情。”
宇文睿长笑:“苏公,多年不见,怎么如此暮气深沉?”
“自然,比不得太师英雄。太师长入我朝千里,谈笑间祸乱一州之地,逼得韦怀文引军南退,朝廷上下内外离心。这等翻云覆雨的英雄气概,苏某确实是暮气深沉。”
这位御马监掌印太监忽然一笑,将拨子插入琵琶弦中。
“索虏,这就想走吗?”
声未落,形已动。
宇文睿长吸一口气,握紧双拳。
眼前之人,便是宇文睿也要加以重视。
滔滔水浪翻涌,长空之上阴云密布。
苏规一掌伸出,犹如东海浪涌,层层叠叠万千掌影呼啸而至。
宇文睿握紧双拳,周身气势凝如山岳。
拳掌交错,影影重重。
“好一个沧浪千化手,苏公许久不见,又有进益。”